叶归宜逃也似的离开了叶成梁的视线之中，强迫自己不去想叶成梁的心情。
厨房里，水烧的滚烫，蒸腾的雾气弥漫，叶归宜后知后觉打开了油烟机，眼前的雾才散去。
面条丢进水里，又敲了一个鸡蛋，等水面上翻滚出许多白色的泡沫，面条翻滚，叶归宜才关了火。
端着托盘上去，进了门发现叶成梁阖这双眼，像是睡着了。
叶归宜把托盘放倒他床头柜旁，站在床头看了他一会，转身离去。
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。
叶归宜转身，冷清的眸子定定看向他。
“别走。”许是因为发烧，许是因为很久没喝水，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低沉，语气平淡没有起伏，是命令，也是请求。
叶归宜真的听话回头，床旁边没有凳子，她挣了挣手臂，不像之前轻柔地握住，少年桎梏地死死的，她挣不脱。
于是在叶成梁的目光中，少女放弃了挣扎，伸出另外一只手，示意他抓另外一只，他也果真那样做了，少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床沿。
“吃面吗？”叶归宜坐在床边，一双眼睛清澈如水，问他。
“吃。”少年沉默一会，回答道。
少年放开了手，叶归宜稍稍探一下身子就将托盘端起，递给起了身子坐着的叶成梁。
空气中弥漫着面条的香味，蒸腾的雾气横在两人之间，气氛安静，关了空调的房间生了几分热意。
他安静地吃，她安静地看。
他吃地斯文好看，举手投足间一股温雅贵气，叶归宜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，但还是看着看着出了神。
直到那碗面只剩下一碗翻着微微油光的汤汁。
叶归宜接过托盘放到一边。
他看着她，就只是看着，眸子幽深漆黑。
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。
他就应该是这样，波澜不惊，万物皆动他如画。
他没有提刚才被勒索的事情，他似乎丝毫不在乎，刚才宋知礼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，他的眼神只是冷，除了冷之外，恼怒的、恐惧的、愤怒的……其余之外的表情他都没有。
一如他那天将醉酒的她带回，她假装忘记不说，他也从未主动提及。
半响，少年抬手，抚向她的脖子，那里有一道细长的刀痕，一抹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，宋知礼那把刀算得上锋利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了，叶归宜并没有察觉到疼痛。
少年抚过那红线，似乎叹息了一声。
叶归宜心中漫起一股莫名的情绪，恶劣？邪恶？愧疚？总归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情绪，她一时分辨不清。
“睡觉吧。”叶归宜本能排斥那种莫名的情绪，轻轻拂开少年的手，道。
少年被拂开了手，又紧紧抓住她靠近他的，一侧的手臂。
“别走。”
这是他第三次说，叶归宜也没想到她能记得这么清楚，情绪堆积在胸膛不上不下，她忍不住复杂地看他一眼，道：“我不走。”
少年抓着她的手温热，与她冰凉的手呈鲜明对比，存在感极强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少年闭上了眼睛，呼吸轻绵，头上贴着的退烧贴显得他纯洁稚嫩又脆弱。
叶归宜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睡着，只是桎梏着她手臂的手仍然是紧紧地，叶归宜也不确定他睡着了没有。
看着少年的睡颜，她又坐了很久，又没事干，叶归宜也染上了几分困意，索性歪倒着身子让上半身倒在床上。
等叶归宜呼吸平缓轻盈时，一旁的少年睁开了眼睛，微微侧头看向少女，只能看到少女头发乌黑柔顺的头顶，还有半个光洁的额头。
他从小便一个人睡觉，留下叶归宜，他自然不可能轻易睡着。
叶成梁盯着少女的颅顶，出神。
早上的一切不是错觉，那抹太阳，确实离他越来越遥远了。
*
“我不想流血。”
“只要你乖乖听话，我自然不会伤害你。”
这句话刚说完，叶归宜猛地发难，脖颈向刀锋靠去，宋知礼没想到叶归宜突然“寻死”的行为，心头一慌，松了刀，身形向后退去。
叶归宜就是抓住他这个破绽，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刀，然后擒住他的手，将他踢倒在地上。
等宋知礼狼狈愤怒地会过神来起身要报复她时，刚才抵在叶归宜脖颈上的刀散发着寒光已经指向了他。
少女面容宁静，却又带着一种极致的诱惑，那种诱惑名为危险。
“我劝你不要反抗，你不敢杀人，但是我敢。”少女笑了笑，那笑容就像是荆棘丛中的烈焰红玫瑰，危险又迷人。
当即宋知礼满腔的怒火就被一盆冷水浇灭，他确实不敢杀人，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怎么看出来的，但同时她也相信，她说的是对的。
他不敢，她敢。
从他慌忙松开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时，他就输了，这个女人完全就是个疯子。
他咬牙，他唯一的筹码被少女识破，面色不虞，就在他以为这次就要失败回去时，只听少女道。
“我可以带你去找叶成梁，要到的钱二八分。”叶归宜提出一个过分的提议，但却让宋知礼无法拒绝。
宋知礼沉思一会，答应了。
少女笑了笑，走进他，在他惊讶的目光中与他额头相贴，手中也被塞了一个东西。
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，却让宋知礼心跳如雷，手掌不由握紧，后知后觉她把那把刀送到了他手上。
“拿着这把刀，挟持我上去。假如他不给，那就算了，你走就是了。”叶归宜想到了什么，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，如是说。
血液沸腾，心跳加速，宋知礼看见他将小刀重新贴近了她的脖颈，听见他的声音：“好。”
这一切都被叶成梁听到了，他给叶归宜的手机上做了手脚，能通过手机监听到那边的一切声音。
他出乎意料的冷静，本来养的就是养不熟的小玩意。
……
叶成梁紧握着少女的手松了松，缓缓抬起，靠近少女安静柔和的脸颊，停住，又轻轻放下。
自从落海回来之后，她就变了。那种变化不是突如其来的，少女本身便是画中最浓烈的颜色，只不过被其他杂乱的颜色给掩埋。
落海洗掉了她周围杂乱的颜色，只留下独属于她的浓烈艳丽。
小时候女孩带回来一只猫，但是她还小，还要上学，那只猫在她上学的时候便格外孤独，家里的佣人也并不喜欢那只猫，那看上去毛色杂乱，身躯瘦小，长的也不讨喜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那只猫起初只是远远地看着他，后来好像熟悉了似的，能跑过去蹭他的裤脚，再后来竟然直接跳到他身上。
这是为什么？难道就因为他不想吃的东西丢给了它吃？未免也太傻了吧。
跳到他身上的那一次，他把猫带到叶归宜房间的厕所关了起来。
女孩放学回来没看见猫，怀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，他恶劣地骗她：“那只猫被我丢出去了。”
平时唯唯诺诺待他礼貌又疏离的女孩竟然露出了伤心的神色，但是却没有掉眼泪，扑上来咬他。
小孩子咬人才没有什么忌讳，她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他后来也觉得奇妙，她怎么偏偏就咬在了他的胸膛，心脏搏动的位置，难不成他那颗心，真的就比别人要肮脏黑暗几分？
后来真相大白，她想看女孩愧疚难看的模样，得到的却是冷漠和退避三舍。
不过那只猫，被他关厕所一个小时却还是不长记性，总是喜欢粘着他。
他冷冷看着，不搭理。
直到那猫老的动不了，成天趴在一处就是一天。
他思考：人为什么要养猫狗这样的宠物呢？人的一生那么长，猫的一生竟然如此短暂，这是不对等的陪伴，他再也不想养动物了。
于是他开始关注叶归宜，他从小就知道，叶归宜是父母为她选定的妻子。
他想，如果是人的话，陪伴应该是对等的吧……
残疾加病秧子，叶成梁想想，竟然有些诡异的期待。
有他在，他必然不会让她在他之前死，他们之间的陪伴一定会是对等的。
他小时候开始跟中医学习诊脉，少女回来之后，脉象一天比一天，甚至快要与健康人无异。
他一边惊喜，一边惴惴不安。
她变得健康了，同时她也有了秘密，那份秘密将会拉开他与她的距离，直到有一天他们两之间隔山隔海，山海难平。
这不公平，她是他选择的宠物，他不可能放手。
……
等叶归宜醒来的时候，一抬头就对上了一道漆黑的眸子，眸子里印着她还有些迷茫的睡颜。
她难道感到有一丝尴尬，动了动身体，坐了起来。
“你好点了吗？”叶归宜问。
“嗯。”
叶归宜撕下叶成梁额间的退烧贴，用手背触了触少年的额头，道：“应该好点了。”
叶归宜拿过之前量体温时丢在一旁的电子体温计，递给叶成梁。
少年接过体温计，放置好。
他们两之间的氛围总是安静而沉默的，就在叶归宜想出去时，少年开口了。
“明天中秋，他们都不回来，我们出去过还是在家里过。”
叶归宜思索了一下，选择前者：“出去吧。”
在家里没人做饭吃……而且巨无聊！
“好，我们出去玩。”叶成梁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亮，声音听着有些轻松愉悦。
叶归宜才想起，刚才他直接给出了她两个选项：出去过和在家过，两个选项主语都是“我们”！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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